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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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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
神鳧疾馳如風, 不出一個時辰,便回到了揚州城門外。

兩個時辰前,他們的車馬就是從這裏離開。

陸錫停在城外, 將神鳧放野了。

揚州自古是繁華之地, 城門口熙熙攘攘,往來不絕。

蘇錦書望著那城門樓看了許久。

陸錫敲了一下她的肩, 道:“聽我說, 方才公主的意思是, 揚州城裏有拐子,已經拐走了許多孩子和女子, 禍根起於梨白苑。所以我必須馬上趕回來查清此事, 否則留給他們足夠的時間銷毀證據, 那些被拐的婦孺便再也找不回來了。”

蘇錦書點頭:“我懂, 我聽明白了。”

陸錫道:“所以我們換個身份悄悄進城, 不能讓那些人發現我們又回來了,方便辦事。”

蘇錦書說:“好。”

她發現陸錫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灰黃的小冊子, 城門口往來的百姓經過崗哨時, 每個人都要拿出這麽個冊子,給守城的士兵看。

蘇錦書好奇問:“這是什麽?”

陸錫道:“路引,進出城都需要這個, 否則會被視為流民。”

蘇錦書一慌:“可我沒有路引,怎麽辦?”

陸錫道:“無妨, 待會我就說你是我娘子, 出嫁隨夫,可以不查你。”

他見蘇錦書一直盯著他的路引, 於是將小冊子遞給她,蘇錦書接過來, 攤開一看,見路引上的名字是個假的——陸南北。

陸錫好似忽然想到什麽,說:“你等我一下,我還得換一張臉。”

他走到一邊,背對著蘇錦書,在自己臉上抹了幾把,回來時,頜下多了一把邋邋遢遢的胡子。

假胡子,卻足夠以假亂真,粘在他臉上和長出來的一樣。

陸錫對她道:“我們走。”

蘇錦書乖乖地跟在他身側,時不時好奇地瞥一眼他的胡子。

一大片胡子蓋住了他的下半張臉,也遮住了他線條分明的頜骨,這越發顯得他雙眸清亮有神。

這讓蘇錦書覺得,他就算長了胡子也是好看的。

他們走了幾步,陸錫忽然又停住腳步,對她道:“不行,你的裝扮也要變一下。”

蘇錦書問:“怎麽變?”

陸錫道:“你梳的這兩把揪揪一看就是未出閣的姑娘,既然要做我的娘子,還是要變一下。”

蘇錦書這不用他教,一揮袖子:“我曉得該怎麽變,你等我稍許。”

她將發上的碧色絹花都拆了下來,又從裙上撕了一條綾羅,將一頭黑發盡數盤結於頭後,用一根素銀的釵子貫定,是民間百姓家娘子常用的裝束。

“像不像?”蘇錦書笑著問他。

陸錫點點頭,說走。

他們來到城門口,將路引遞給城門盤查的士兵。

那士兵問了一句:“從哪來的?”

陸錫答:“衡州。”

士兵又問:“到揚州來作甚?”

陸錫道:“尋子。”

他一本正經地編瞎話糊弄人。

那士兵楞了一下:“尋子?”

陸錫垂下眉眼,道:“家中五歲幼兒在集市上走丟,我們夫妻尋訪了小半年,才打聽到有人在揚州碰見過肖似犬子的孩童,所以特地趕來相認。”

那位軍爺把路引還給他,道:“我瞧你們夫妻還年輕,也別太傷懷了,這種事多半希望渺茫,把以後的日子過好才是正經。”

說完,便揮手放他們進城了。

他們走出了一段距離,蘇錦書才扯著他的衣袖,道:“方才那位軍爺似乎話裏有話,他什麽意思?”

陸錫目不斜視,帶著她繼續往前走,道:“意思是揚州城裏丟小孩的事很常見,不足為奇,而且多半是找不回來的,勸我們盡早放棄。”

蘇錦書想回頭。

陸錫搶在她有動作之前道:“別回頭,有人在看我們。”

蘇錦書瞬間汗毛直立,手腳都僵了。

陸錫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:“跟著我……看來我這一步棋走對了,我們就打著尋子的幌子,在揚州城裏t鬧,把事鬧得越大越好。”他話鋒一轉,反過來問蘇錦書:“知道我們為何要這麽做嗎?”

蘇錦書搖頭。

陸錫卻沒有直接告訴她,道:“你仔細想想?”

蘇錦書試圖想出點門道,可惜頭腦一片空,越用力越白費。最終,她洩氣道:“我太笨了,想不出來。”

陸錫眸子裏像蓄著粼粼的光,他道:“你不笨,你只是還沒摸清思路……你想啊,昭明公主把拐子的消息帶給了我們,那些拐子幹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,你猜,他們現在最急迫的事情是什麽?”

蘇錦書:“卷鋪蓋逃跑!”

陸錫:“還有呢?”

蘇錦書:“銷毀證據!”

陸錫:“還有。”

蘇錦書:“還有……把那些被拐的孩子和女人換個地方藏起來。”

陸錫:“再想想,還有。”

蘇錦書:“……”

陸錫:“還有,就是要保證知情人不會忽然冒出來亂說話,以免壞事。”

蘇錦書覺得自己好像想通了,道:“我們就要做那個壞事的人,對不對?”

陸錫道:“對,公主一旦清醒了,必定會派人回來徹查這件事,他們此時正急著善後,絕不會任由我們亂鬧,要麽滅口,要麽綁架,我們守株待兔即刻,他們自會上門。”

蘇錦書久久不能言語。

陸錫以為她怕了:“我說過了,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。”

蘇錦書喃喃道:“雖然危險,可聽起來也是很激蕩人心。”

她的心真是大的沒邊,刀不架在脖子上,從來不知怕。

陸錫道:“走吧,找一家客棧,我們需要籌謀一番。”

在找客棧的路上,他們途經了一家書局,陸錫專門進去買了一沓紙筆和油墨。

他們找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客棧住下,因著一層假扮夫妻的身份,只要了一間房。

蘇錦書並沒有很在意他們即將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,她現在腦袋裏只想著如何抓到那挨千刀的拐子。

陸錫有一瞬間的錯覺,覺得他自己現在就像個拐子,把懵懵懂懂的蘇錦書帶進了房間,關緊了門窗,道:“我們現在畫幾張小像,然後趁夜去街上張貼,等到了明天一早,滿城都是尋子的告示,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。”

蘇錦書一個勁的點頭。

她誇讚道:“你真聰明,我要是也能有你這麽個腦子就好了。”

陸錫道:“可別羨慕我,你要是在我的處境中呆二十年,你也會跟我一樣的,甚至能比我更好。”

聽他這麽說,蘇錦書感傷道:“你真是好辛苦。”

陸錫在桌案上鋪了紙,示意她:“會研墨嗎?”

蘇錦書凈了手,站在他身邊,取了硯臺。

陸錫看她的架勢極為熟練,他心裏生出一個不太好的想法:“你以前……”

蘇錦書道:“我以前經常給雲崢哥哥研墨的,你放心,這點小事,我保證能做的很好。”

陸錫心裏的滋味真是不太好受,不過此時也顧不上這些小事了,他隨意勾勒了幾筆,一個質童的模樣便躍然紙上。

他一連畫了二十幾張,蘇錦書研墨的手臂都酸了,有時拿不穩墨條,還蹭了好些墨水在手上。

陸錫擱下筆,說:“歇一會。”

蘇錦書用帕子擦手上的墨,可越擦越花,徹底沒法看了。

倒是陸錫一雙手白白凈凈的,一點臟都沒沾上。

蘇錦書默不作聲看了一會兒,忽然偷襲,在他的手背上用力抹了一把。

於是,陸錫的手也臟了。

蘇錦書偷眼去瞧陸錫的反應,沒見他生氣,彎了一下眼角。

她像一個剛得到愛的小孩子,忍不住去試探對方的底線,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,在心裏悄悄樂開了花。

陸錫將畫一張一張地晾在桌子上,對蘇錦書說:“我念,你來寫字。”

蘇錦書拒絕了:“不行,我的字太醜了。”

陸錫道:“那不叫醜,那時自成一派的灑脫,來。”說著,他把筆塞進了蘇錦書手裏,不容拒絕道:“我念,你寫。”

蘇錦書握著筆,平生第一次這麽專註筆下。

其實她的字就是醜,用不著用好聽的話粉飾,連最基本的骨架都是歪的,橫不平,豎不直,用力不均,還總是把紙給暈臟了。

趙雲崢曾多次委婉的建議她練字,可她全當耳旁風,這下可好,獻了個大醜。

蘇錦書寫完第一張,聲息都軟下去了,輕輕問:“我這……寫的還行嗎?”

陸錫道:“好,率真可愛,字如其人,和你一樣好看。”

……

蘇錦書終於開始懷疑他這張嘴,恐怕是一句實話也沒有。

陸錫推來第二張畫,道:“來,繼續。”

所有的尋人告示上都寫滿了她的大字,陸錫看上去很滿意,晾幹之後卷了起來,調了一桶漿糊,靜等著夜裏出門糊墻。

距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。

陸錫對蘇錦書道:“把你的手帕給我。”

蘇錦書從荷包裏抽出了一條青色的絹帕,道:“你要做什麽?”

陸錫摸出了一個紙包,打開裏面是研磨細膩的藥粉,他將藥均勻的灑布在帕子上,死角對折打了個結,還給蘇錦書道:“我們辦這件事情有危險,如果我不在你身邊,此物可以救命,帕子上是特制的迷藥,只要吸入口鼻,立刻令人酥軟無力。但藥效並不是維持很長時間,最多半個時辰便可恢覆,一旦用上了這個東西,你記得千萬不要手軟,不能給對方恢覆力氣再傷害你的機會,除惡務盡。”

蘇錦書輕輕捏起了那方手帕。

陸錫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,神色是前所未見的凝重:“記住了嗎,重覆一遍給我聽。”

蘇錦書眨了眨眼:“一旦用到迷藥,不能手軟,除惡務盡。”

陸錫牽著她的手,放在自己的頸脈上。

蘇錦書不由自主的抗拒,縮了一下手指,卻換來更有利的鉗制。

陸錫將自己脆弱的頸部送進蘇錦書的手裏,道:“這裏,有什麽用什麽,你頭上的發簪,摔破的杯子,地上的石頭,甚至繩索,割斷對方的這條頸脈,你就安全了。”

脈管裏的熱血正在流淌。

蘇錦書用指尖摸了一下,霎時激起了他渾身的戰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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